上世纪90年代,羊城,珠江南岸,海珠区繁华路段江南大道与同福路相交之处,是个热闹的去处,宽阔的大街上,汽车、摩托车川流不息,两旁商店鳞次栉比,吸引着各地的商贾游客,也吸引着市民们步履匆匆地来到这里。28层高的同福乐酒店占了个好地头,就耸立在热闹非凡的十字路口。这是个集旅业、饮食、商场为一体的多功能酒店。商场设在1、2、3楼,临街一排落地茶色玻璃窗,窗外的停车场,永远显得那么拥挤,而窗内琳琅满目的柜台前,也总有流连忘返的顾客。
不久前刚装修一新的4、5楼餐厅,800个座位常常是座无虚席、应接不暇。11层以上为客房,总共有几百个房间。据统计,每天出入酒店的人员有上万人左右,这些光临酒店的人中,有“天使”,有凡人,也有恶魔。
于是,在创造了喜人的经济效益的同时,形形色色的案件也在酒店内暗中演绎出来。
1993年元旦刚过,人们又已经在准备迎接鸡年春节的到来,各种各样的表彰会、迎新会、校友会、农场场友会,假坐酒店的餐厅、卡拉OK歌舞厅,或招待领导、同事,或新朋老友欢聚畅谈,同福乐酒店热火得快忙不过来了。
5日上午12时,上午的茶市收市、中午饭市开市的交接班时候到了,4楼的清洁女工钟姨推开了西边男洗手间的门,她必须抓紧饭市开市前的空当,将洗手间打扫干净。她走了进去,只见大便池的台阶上,一边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男子,中间便池的门却紧紧关着。
奇怪!这两个穿西装、打领带的人,又不解大小便,干嘛守在洗手间里不出去?
钟姨脑子里的弦“嘣”地弹了一下,马上挥手赶起人来:“出去出去,搞卫生了!”
那两人磨磨蹭蹭,不想离开,可看钟姨毫不客气,只好向外面走去。其中一个嘴边长满胡须的高个子,突然又折回来,掏上烟,恭敬地递上:“阿姨抽烟吗?”
钟姨摆摆手:“我不抽。走呀,我搞卫生了。”
“胡子”碰了一鼻子灰,悻悻退到门外。脚步声刚刚出门,中间大便池的门猛地打开了,一个小个子年轻人急急忙忙跳了出来。他轻轻踩了钟姨一脚,小声对她说:“阿姨,我被人绑架了,帮帮我,帮我打个电话。”边说边摸出张纸条递给她。
面对这个身高不过1.5米的瘦小个,钟姨犹豫着,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,不知要不要接过这张纸条。她不识字,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。
这时,“胡子”又进来了,“小个子”一惊,纸条飘然而下,落在盥洗池边的水磨石台面上。把纸条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,钟姨急中生智,顺手将塑料纸篓往台面上一放,神不知鬼不觉地轻轻压住了这张神秘的纸片。
“胡子”和另一个大个子一左一右,紧紧夹住小个子青年出去了。钟姨忙捡起纸条,来到餐厅门口营业部,将纸条交给营业部部长。部长一看:“有人被绑架!”
“啊,真的是绑架?”
钟姨急忙跑到电梯间去看,此刻哪里还有“胡子”和“小个子”!他们就像肥皂泡一样,在她面前消失了。
中午12时10分,酒店保卫科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,正准备去吃午饭的保卫科长兼保安部长叶在伟,这个在部队待了20多年,3年前才转业到酒店的原部队警卫营副营长,一听餐厅经理说“出事了”,急忙跑下4楼,询问了情况,看了纸条,觉得人命关天,事不宜迟,马上打电话报告了宝岗派出所。此时是12时20分。
不一会儿,一辆警车开进了酒店,为了不打草惊蛇,车停在大门右侧过道的最里面,宝岗派出所安、朱两位副所长带着一名民警赶到了酒店保卫科。几乎与此同时,海珠公安分局刑警队卢教导员带着两名刑警也匆匆赶到。除了安副所长,其余人均身着便装,此时正值酒店餐厅开中午饭市,酒店门口人来人往,谁也没注意这几个看来极普通的人。
他们到清洁女工那儿了解了当时的情况,又细看了那张纸条,在这撕下来的不足两寸见方的一小块纸角上写着:“请帮忙,我被人绑架,请告诉我家里人,电话号珠海(家),叫他们不要怕,大胆去报警。”
字很细小,很难看,也没署名,不知被绑架者的身份,也不知绑架者是些什么人。但既有电话号码,就能查出线索来。
很快,通往珠海的电话拨通了,接电话的是个男人。当安副所长在电话中告诉他家里有人被绑架了时,他表示不相信,直到通过总机告诉他,这是广州海珠区公安分局的民警在酒店保卫科给他打电话,他才激动地说,他是被绑架者的哥哥,昨晚他接到弟弟电话,让他“准备200万元赎人”,他便知道弟弟被绑架了,已立即向珠海警方报了案。刚才听电话中是陌生的声音,怕是歹徒敲诈,故不敢说。
他提供了弟弟的姓名、年龄、职业等情况,并反映与弟弟同时失踪的还有弟弟开的一辆丰田蓝色农夫车(即小型人货两用车)。
有了被绑架者的姓名、身份和汽车这两个线索,卢教导员和大家一分析,估计绑匪有可能住在酒店尚未离开,于是迅速研究了方案,保卫科立即部署,兵分三路:一路人马去旅业部查登记簿,一路人马前去把紧各出口处,另一路检查停车场停放的大小车辆,查找珠海牌照的农夫车。
查住宿登记的人很快回来了,经查明,与被绑架者同来的共有7人,昨晚都住在1504、1506号房,但今天上午已退房离店,去向不明。
怎么办?绝不能让歹徒跑掉,他们手中有一条人命!大家的心中有些焦急起来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保卫科的电话铃又一次响了起来,负责查找农夫车的保安部带班邓远航报告,停车场发现一辆珠海牌照的农夫车,车上坐有6人。原来,酒店停车场值班保安员发现,有一辆珠海牌照的农夫车,停在了过道上,好像马上要开走,却又未开走,便要其退回原来位置上,不要挡了别的车辆出入。后来该保安员一听邓问起“珠海牌照”,马上想起了这辆车,过去一看,果然还在,车上坐着6个人,钟姨说的那小个子被夹在中间。
接到报告,等候在保卫科的民警和保安员立即赶到停车场,迅速包围了农夫车。
“举起手下来!子弹是不长眼睛的!”民警中唯一穿制服出现在现场的安副所长大喝一声。其余的民警冲上驾驶室,一人一个,将绑匪揪了下来,准备带回值班室审讯。
此刻正好是中午1时整。
突然,被解救的“小个子”看见大街上一个人正朝停车场走来,忙对民警说,那人也是一伙的。于是此人也被“请”进了值班室。
经审讯,6名绑匪均为汕头市潮阳人,且来自一个村子,其中年纪最大的31岁,最小的才18岁。
从29岁的犯罪嫌疑人姚国顺身上,搜出小口径自制左轮手枪子弹16发。姚供认有一支左轮手枪放在他们租住的农民出租屋。
据犯罪嫌疑人交代,还有一名理平头的同伙外出未归。同伙名叫姚文生,是此次绑架案的主要人物。
为抓获主犯姚文生,民警在酒店大堂内外埋伏起来:警车里,茶色落地窗后,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紧盯着停车场。参与行动的保安员们也奉命脱下制服,换上了便装。为防止主犯回来上车逃跑,农夫车上留下了一名便衣保安。
一个小时过去了,姚犯没有露面。
4个多小时过去了,“平头”仍未出现。
下午5时20分,朱副所长交代保安部继续监视,发现情况立即报告。遂将6名嫌疑人及事主和车辆带回分局处理。
一个小时后,一辆摩托车载着一名穿西装、戴眼镜、貌似斯文的男子来到酒店门口。男子下了摩托车,在停车场内来回走动,像在找车。
保安班长看其留着平头,便机警地上前盘问。“平头”说他在寻找一辆珠海的农夫车。班长为了稳住他,便谎称他的同伙等不及了,刚刚开车走了,留了一包行李放在值班室,让他去拿。
“平头”不知是计,跟进了值班室。进去一看,里面并无行李,却有3个年轻人马上围着他,他脸色一下就变了。
待朱副所长带人赶来,将其带到分局刑警队,让事主一指认,“平头”就是主犯姚文生。
原来,姚文生上午离开酒店去天河区转悠了一天,终于在石牌村找到了一处便于关押人的“理想”的农民出租屋,于是急忙搭乘摩托车赶回酒店,来接同伙带“票”过去,岂料刚回酒店,就掉进了警方为他编织的网中。
至此,这次绑架案的犯罪嫌疑人已全部落网。
从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到解救出人质、抓获全部绑匪,时间刚好过去了5个小时。
被劫持者、22岁的蔡某也是潮阳人。别看他个子矮小,却是珠海市前山区一个打石场的包工头。他每天开着自己的汽车、手持“大哥大”出现在打石场上,但他并未意识到,有人已在暗中策划,要从他身上挖出一座“金山”。
1月4日中午,该吃午饭了,蔡某开着他那辆蓝色农夫车离开了打石场。车开到半路上,突然路边冒出7条汉子,把车拦住了。
这几个人不由分说上了车,用3支自制左轮手枪逼着他交出了“大哥大”,搜去了身上的1000元现金,又用枪逼着他将车往广州方向开去。
到广州后,绑匪们打算找一处农民出租屋住下,以便开始实施他们的第二步计划。因人太多,一时难以找到那么大的房子,天也快黑了,便于当晚住进了同福乐酒家。
再说蔡某陷入绑匪手中,头脑并没有吓得丧失理智。当晚,在歹徒的威逼下,他给家里打电话,让家人“准备200万元赎人”,然后趁对方不注意,悄悄在一张撕碎的小纸片上写下了求援信,以便寻找机会交给服务员。可是,由于绑匪看守太严,纸条送不出去。
1月5日上午,绑架团伙中的“老大”姚文生去天河找出租屋,准备将蔡某转移到出租屋里关押起来。蔡某知道,对于他来说,一旦被带到出租屋,便无异于前往狼窝虎穴,就好比“猪羊走进屠宰场,一步一步送死来”。蔡某个子小心眼多,深知此去凶多吉少,便提出请他们在酒店喝了茶再走,以便拖延时间,伺机把纸条传出去。
在餐厅里,6双贼眼盯着他,加上两边墙上都是明亮的玻璃镜子,蔡的一举一动无不落在绑匪们眼里。眼看纸条无法出手,蔡又提出要上洗手间。他借口大便,关上门蹲在里面,暗中等待着时机。
时机终于出现了,看守他的“胡子”和同伙被清洁女工赶到了门外,于是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。
倘若他没有写下这张纸条,倘若他不设法把纸条送出去,倘若清洁女工钟姨没有机警地用纸篓将纸条盖住,倘若酒店保卫科对此事没有引起重视,不马上报告公安部门、并积极配合民警抓获案犯,那么,我们此刻谈论的,或许就是另外一个题目了。那样,毋庸置疑,要搭进去的,不光是一条年轻的生命,还有一桩留给公安部门去侦破的无头案……
让我们每一个人,都来睁大警惕的双眼!
让每一双手,都高高扬起保护自己、保护他人、斩断邪恶的利剑!
那么,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,每个人的身边,也将会减少几分危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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